衣服修身显形。
顾倾看着他一瞬间从学生变成了精英模样,突然觉得这一幕像他们那五年的缩影,共同点就是一样快的出奇。
他甩开脑子里的杂念,问赵锦书:“怎么样?”
赵锦书目光柔和:“学长的眼光果然很好。”
他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赵锦书的眼,顾倾有点愣神。
其实有十来年了,赵锦书十来年没这么看过他了。
哪怕只是不经意的。
心脏跳的有点快。
赵锦书转了回去,手指摸上了前边的扣子。
“别、别脱!”声音有点大,顾倾被自己吓了一跳,很快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笑:“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想了想,从旁边的眼镜盒拿出一副眼镜。赵锦书这几天与他熟稔了许多,自然地低头,让他给自己戴上。
眼前的画面与想象中模糊扭曲的世界不同。
赵锦书有点愣:“我也近视了吗?”
顾倾忍俊不禁:“锦书啊……这是平光镜。”
赵锦书有点羞赧,唇线抿直了,目光放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
见面这天,徐耀洋早早来了南理。
明明没有几次,但赵锦书好像已经能习惯他这么出现在自己宿舍门口了。他给人开了门,又回到镜子前站好,继续系袖扣。
徐耀洋看见他这身,挑眉:“不错,省了带你买衣服的时间。”
赵锦书动作没停,瞥了他一眼:“今天不上课?”
徐耀洋把手里的钥匙往上抛:“请假了呗。”
他把彩色墨镜摘了,自来熟地把下巴搁在赵锦书肩膀上,和镜子里的赵锦书对视:“怎么说也是见我爸,我不来怎么行?”
赵锦书不明白见徐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把人推开了些,徐耀洋就顺势自己搁一边,靠着墙斜着站:“弄好了?我送你。”
赵锦书说:“不了,学长送我。”
徐耀洋说:“行吧行吧,那一起过去。”
南理外边是有个大停车场的,学校周围的车都停在那。
里边有辆色泽鲜艳的跑车,停的很深,但很显眼,敞篷的,一眼就能看见里边空落落的。
徐耀洋两指并拢,对着自己太阳穴,很潇洒地在那划过:“待会见——”
他说完转身往里走去,步伐轻快。
赵锦书突然叫住了他:“徐耀洋,你自己开车来的?”
徐耀洋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来不及欣喜,听清楚后边的内容后顿在原地,忽然有些不敢回头。
……
“徐耀洋,你昨天傍晚在哪?”
少年正窝在沙发上戴着耳机打游戏,头也不抬:“在郊区,干嘛?”
赵锦书说:“在郊区,干嘛。”
徐耀洋无语抬头:“能不能别学我说话,还能干嘛,开车。”
“开车?”
赵锦书把领带松了,捋了捋头发,陷进沙发里:“时速260,开车?”
徐耀洋说:“你都知道了还问?有意思?不就是飙车,这俩字能憋死你。”
他那群朋友疯起来玩什么的都有,大晚上在市中心乱跑,就他天天被赵锦书管着,连偶尔发泄也只敢去不限速的路段,挑着亮堂的白天,丢人的很。
赵锦书不说话了,起身从搁置好的公文包里翻出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放在茶几上。
笔帽打开的声音很脆,哪怕混在游戏乱七八糟的音效里也很明显,徐耀洋一惊,甩了手机去扒他胳膊:“赵锦书你怎么这样!”
他急得整个人都快贴对方胳膊上了,赵锦书把他拂开一点,把笔帽搁在一边,握着笔问:“哪样?”
徐耀洋说:“我开车怎么了?碍着你了?又要打小报告?”
赵锦书看他,手悬在空中,还是那个要写字的动作,不动:“徐耀洋,你驾照考了多久了?”
“三…个月啊,怎么了?”
徐耀洋突然有点气虚。他其实成年之前就有偷摸开车,后边因为和他爸闹起来了,一直没考,但其实也算个几年的老手了。
但赵锦书这死古板只看证件。
赵锦书又问:“自己考的?”
“废话,不然你帮我考的?”
“南荀北郊限速多少?”
这话一出,徐耀洋面色突然有些古怪。
他当然知道法律规定郊区也要限速,但北边新出了个不限速公路,还在测试期,赵锦书没那么大能量,也不搞这块,到现在还没个消息。
这就意味着,至少在媒体发布之前,这算他自个的小秘密基地。
所以他打哈哈打算敷衍过去:“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又没人,我检查过了。”
赵锦书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你拿什么查?”
徐耀洋心底偷偷说:法律规定的,法律查的。
但他没吭声。
他听到赵锦书说:“405国道在北郊那段长达三十六公里,横穿八个村镇,你用眼睛查的?”
徐耀洋不想暴露,只能强装镇定:“你管我怎么查的,我说了没人就是没人,你爱信不信。”
赵锦书忽然沉了脸。
“你说没人就能保证没人,南荀郊区人口密度去年统计是2035,这个数字不算小了。你开这么快,如果有人恰好在那,你没看见,这个速度你们俩都得完。”
徐耀洋捏紧了手机,听着耳机里的游戏声,借此逃避这一串他早就知道的说教。
可他越是这样,对方越得努力劝他。
“徐耀洋,你才二十三,你还有几十年日子,如果出了事,你这辈子,那个人那一生,都会被你毁了。”
赵锦书说:“徐叔叔不能只手遮天,也没法永远给你兜底。你今天有底气和我说没人,是因为没出事,但按你这个玩法迟早会出意外,等那一天来了,你要对你车轮底下的人说什么?”
任谁被这么突然盖下一顶帽子都会反感,徐耀洋也不例外,他忍了这么久,像小油桶突然炸了:“如果、如果,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我和你说了没有,你一句都听不进去!”
“赵锦书,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
“你的话没有半点道理可言。”
……
按理说是要继续吵的。
但这句话浇灭了徐耀洋所有的气性,也让他失去了继续辩驳的动力。
他突然听懂了赵锦书的未尽之言——
我凭什么信你呢?
你的话不可信。你不能保证没人,不能保证不出事,你心知肚明,却还是要去那个地方开车,把车速拉到一个极其危险的程度。
你发泄着心底的郁气,你把法律视为无物,你不在乎可能会出现的猫、狗、人,不在乎他们被撞上时碎裂的肉体和破碎的下半辈子……
你其实不是不懂。可是你不在乎。
你只顾自己快活,你也不会事后进行反思,洋洋得意地炫耀一次的侥幸,并把这当成凭证,作为你理直气壮的那个‘理’,让别人无故就要相信你漏洞百出的话。
你的形象里不包含那么多的诚信。
我不可能信你。
徐耀洋突然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还有一股泛酸发涩的委屈。
明明是赵锦书先处处给他上了枷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