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分为初赛和复赛,初赛只有笔试,复赛才是笔试加口语面试。
裴言和江越被安排在了一个考场,他坐在她的左手上方的位置。昨天他近乎哀求问出的那个问题,裴言最终没有回答。
她本来可以很干脆利落地拒绝,可是江越的眼里,有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难过和绝望,他其实知道答案,却还是害怕从她口中听到死刑宣判。裴言没见过这样的他,他在她的记忆里,总是高傲冷漠,他并没有骄矜得不可一世,但是他就是高高在上,好像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除了裴言有幸更接近了一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真正卸下防备。
可现在,她记忆里的江越却会那么卑微脆弱地求她,求她喜欢他。
她一下子就说不出更残忍的话来。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裴言本来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面对他,但是今天重新见到他,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又变回了从前的冷漠,整个人眉眼间带着阴郁,显得死气沉沉。
进考场前,他们在门口遇见,江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最后说:“当没听见过吧。”
裴言错愕。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敢那么不要脸地说出那些话。”江越略有嘲讽地低声笑了笑,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呢……所以,当作没听见吧。”
试卷做完还剩下半个小时,裴言抬起头,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江越那边。裴言以前很爱这么看他侧脸,在她真正十六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总觉得江越真好看呀,鼻子那么高挺,下颚线那么精致流畅,特别是他认真听课做题的时候,流露的专注总是格外有魅力。
哪怕他并不爱笑,但是裴言依然觉得他
现在二十五的她依然觉得江越很好看,可是却没有了从前的心动感,爱意总是会被磨平的,不是因为江越对她的那些坏让她不爱他了。而是分开的那些日子里,她发现自己可以一个人扛住对他的想念,她可以放下江越去喜欢别人时,她终于明白,她并不是非江越不可。
那就没有必要再重新纠缠一次,也许哪怕现在的这个江越真的和上辈子那个人不一样,可是裴言也不想再尝试一遍了。
哪怕她对他的心软也许是在那么多愧疚中藏了一分喜欢,可是只有一点点的喜欢,是不值得她冒险重蹈覆辙的。
就听他的,当作没听见吧。
初赛的难度不是很大,所以在复赛名单里看到自己的名字裴言也并不是很意外。江越时予严曼他们的成绩本来就很稳定,也很轻易地就通过了。
复赛的口语面试点被分成了二十个教室,每个教室里有三名负责面试打分的老师。
因为参赛人数很多,每个教室门口都排了很长的队,为了维持排队秩序,本校的一部分大学生被安排来当志愿者和负责核查考生身份。排在裴言前面的女生不知怎么和检查准考证的志愿者聊起来了,“真的吗,你是英语社社长啊,那你英语一定很厉害。”
“没有啦没有啦,我只是喜欢英语而已,学英语不能抱着功利性的目的去学习,你得真正爱好它,当作你的日常语言,才能更好地掌握它。”
裴言在后面听得直打哈欠,一听就知道是男大学生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女高中生面前装逼而已,大学一个社团十几个人,特别是英语社这种东西,有几个人愿意去加入,当个社长都能拿出来做吹嘘炫耀的资本,实在是虚伪得可以。
对方还在接着说:“我建议你想要学好英语的话应该做到每天写一篇一千单词的短文而且尽量用到新学的语法,日常对话考虑把英语当作第一语言使用,一旦习惯了你就会发现你的英语进步很快了……”
把英语当作第一语言使用。裴言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在跟人吹牛怎么不全程英语对话试试呢。
她实在没忍住,越过前面的背影探出头想看看对方到底长什么样才能这么自信地说这种话,结果视线刚落到对方脸上,她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了。
人是很难摆脱负面记忆的,尽管你总以为那些都过去,都被忘却了的东西,却总会轻易地被唤醒,然后重新让你如坠深渊。
在发生那件事之前,裴言记忆里的张咏一直很老实沉默,办公室里的打印机坏了他会主动去修,饮水机里的水永远都是他换的。大家提起他来都会说——是个老实勤恳的好人。
而现在眼前的人带着穿着最普通的格子衫短袖戴着黑框眼镜,普通的眉眼间却有着盖不住的沾沾自得和自以为是的优越。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和那个夜晚的狰狞面孔重合起来。
前面的人终于聊完了天,轮到裴言,一看见她,张咏眼里闪过明显的惊艳,又很快被掩盖。“同学看一下你的准考证身份证,当然只是例行检查,我相信你看起来这么优秀应该也不会作弊什么的。”
裴言沉默地把手上证件递给他,张咏接过去隻扫了一眼,便盯着她试图和她搭话:“你是隔壁城市的啊,那你成绩一定很好哦,要不要考虑我们大学,说不定以后我能让人多照应你一下。”
“不用。”裴言脸色难看地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证件,冷冷道:“没兴趣。”
张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上一个面试的刚进去,离结束还有好几分钟,他不死心地继续搭话:“你是不是对我们学校有什么误解啊,这两年网上确实喜欢谣传我们学校食堂难吃,其实挺好吃的,等会结束我请你去尝尝食堂的饭菜吧,唉我的电话号码是……”
只是跟他面对面说话已经很困难了,裴言移开视线,试图无视他,但他的声音依旧窜进耳里,裴言总觉得自己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她的胸腔开始剧烈地疼痛,锐利的刀刃进入胸骨的记忆重新浮现,心跳开始剧烈地不收控制,不断地涌上溺水的胸闷感,她变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张咏注意到她忽然开始急剧呼吸冒冷汗的不正常反应,伸手要搭上她肩膀:“同学你没事吧……”
裴言身体重重一颤,躲过他的手,跌倒在地,发出惊惧凄冽的尖叫。
周围的人迅速害怕地退开,惊疑的目光盯着她,小声讨论着:“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精神病吧……”
“会不会是这个男的做了什么啊,我看刚刚她还好好的……”
张咏脸色难看起来:“我什么都没干啊,我不认识她,唉同学你怎么了……”像是要证明和他无关,他上前一步正要拉起她,却被人重重一推。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脸色阴沉的男生,身上的威严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看过来的目光犹如冰霜,让人下意识感到心惊。
“裴言,你还好吗?”
裴言已经听不见周围的说话了,眼前只有在重复播放的那个夜晚的惊险画面。“不要……求求你,救命……”她开始哭泣,不断喘气,却依然大脑缺氧像是要随时昏厥。
“没事了,没事了……”江越抱起她,一隻手捂住她张开的唇,强迫她用鼻腔呼吸:“听我的,冷静下来,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没有人拿刀子对着你,你很安全,我在这里,我是江越。”
江越?
裴言目光恍惚地落到他脸上,辨认出他是谁后,安心地闭着眼紧紧地攥紧他的衣袖。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边柔声地安抚着,一边抱着她走出周围人群的包围,接到消息的校医也提着医疗箱匆匆赶来,“怎么回事啊?”
“她有重度焦虑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现在应该是受到刺激发作了。”
“我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