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接话。伏黑叹了口气,换了个位置坐,问,“要帮你点么?”
“我可以自己搭jr回去。”伏黑等男人挂断电话后说。
五条边发信息边向停车的方向走,“お台场离都内超远的,坐捷运的话都要半夜了。时间来得及,可以先送惠回去。明天记得给你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虽然要进高专但也是明年的事嘛,最后一年好好享受一下作为国中生的快乐青春不是也蛮好的。”
提起“老师”。男孩想了想,说,“那个女的,高校部的老师,是喜欢五条先生?”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顿了顿,把视线从手机上转向伏黑,“诶——,这是第一次问这种问题诶,惠长大了哦?怎么,是有在意的女生?哪个哪个?我有见过嘛?班上的?告诉我嘛——。”
问了白问。
伏黑举着胳膊挡住弄乱自己头发的手,拉开副驾的车门。
然后竟然在校园里遇见了。
非常好认,几乎是一眼就看到彼此的程度。
也许和那几天在高校部逛荡过多有关。
穿着大众款式颜色普通的衣服,背着一样的包,盘着头发几缕散下来,扔进人海一秒就泯然众人的朴素打扮。你站在走廊里和穿着高校部制服的学生不知道在聊什么,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整个人都像在发光。解答授课问题么?国文课本里哪有需要老师蹦跳着上课的内容
——完全和在病房里恨不得融进墙壁原地消失的女人联系不到一起。
目光不知道怎么碰到一起,你愣了一下,冲男孩笑着挥了挥手。
这不是挺正常的么。
伏黑转身走开前还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傍晚还是在病房又见面了。
男孩从你手里接过来橘子,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会又打量起你,“所以老师是格外喜欢坐在这里吃橘子?”
你笑起来,塞了一瓣在自己嘴里,好像总算想起来自己拥有正常的语言表达能力似的,
“只是觉得来探望的话不该空着手,而且水果努力成熟为的就是被人吃掉……”嘴唇上沾了一点晶莹的汁水,“伏黑同学——我是说津美纪,吃不到又很可惜,放在这里浪费掉也很可惜——”
“五条先生的话,只要是甜食都来者不拒,没有格外特殊的嗜好。”伏黑打断你,“无论他怎么和你讲的。可能只是当时旁边有橘子,那时正巧看到了,随口一说。也不用太把那个人的话当真。”
完全哑声。只要提到那个人就会变成这副样子。
伏黑叹了口气,想过要不要拍拍你的肩膀但手都没抬就直接作罢。看你满脸通红又磕磕绊绊说不出话的姿态,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些是否该讲。结果顾及着之前失言,反而没忍住说了更多,
“据我所知五条先生目前没有配偶或者说伴侣,也没有见到过他交往的女性,不排除他顾及是监护人身份觉得没必要让我们知道的可能。”男孩在说“我们”的时候嘴角沉了一下。
过了一阵你嘟囔着,声音细不可闻,
“谢谢。”
伏黑点点头。
“津美纪会慢慢好起来的。”像是觉得不得不开口一样补充着。
这种来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普通人的普通祝愿,这种客套话,这种流于表面的祈福,这种廉价成套批发来的善意,这种甚至自身都不曾真正看清过世界的无知——
明明一样的话听了无数遍,早就具备了坦然接受礼貌回应的能力,所以郁结又从何而来呢。
“不过你要想通过讨好我们去追那个人,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被情绪驱使着说出口,总觉得该收回,但又确实是实话不是么。
十四岁的男孩显然自知没有处理这种复杂情况的能力,最后还是假装老练的拍了拍你的肩逃跑一样的走了。
四
在校园里又见过几次。
说起来很奇怪,好像自从注意到有你这么个人之后总是在不停的打照面。
条件反射?
像偷偷打了耳洞后突然感觉身边全是戴耳钉的学生,像第一天穿上新款便发现满大街都是穿着一样鞋子的人——好像无法这么解释。伏黑说不上来。
故意的么。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陌生人的存在感竟然能有这么强,明明学部都不一样。
每次见到的时候,都觉得你有哪里不同了。
打扮?也许是打扮。
一个月前改穿了那种低矮时髦的猫跟鞋,二十几天前变成了说不上是闷青还是草木灰的流行卷发,两周前穿着透薄的雪纺料子上衣披着浅灰色的针织衫,十天前竟然用上了不一样的包,几天前甚至注意到饱满润泽的下唇大概精心涂了小姑娘间追捧的新口红——以上这些男孩一窍不通,但偏偏每次视线越过乱糟糟的师生堆都能一眼看出来。
乍一看过去,今天变了一点点明天变了一点点,有点微妙的差别让人说不上来,如果有对比拍照的话,可能会是让周围人吃惊的程度也说不好——现在在人潮里的你,应该能被归属于仔细分辨后会被当作品味不错的低调女性快速筛选出来的那类。
可是话说回来,只是打扮不同好像也不全对。
气质?气场?这就更远超他的思考能力范畴了。如果再有机会面对面接触对话可能会对直观得出结论有所帮助
——但你摆明了一副这辈子不会再见的态度。
而且有多离谱。
你没再探望过津美纪了。或者时间被刻意错开,总之再没碰到过。
这就算了。
自从上次离开后每每再打照面,你都硬要演技拙劣的装出不认识的样子。刻意的别开视线,僵硬的转身就走,突然的改变路线——简直有点烦人了。忍不住让他想问出声到底谁才是十四岁。
生气了?闹别扭?被自己的话冒犯到了?
可是只是见过两次的陌生人而已,这样一来不是更奇怪了么。伏黑想着,没听见身边同学在说什么——自认为是自己“跟班”的人——有“跟班”什么的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又没做太过出格的行径——
“伏黑同学确实是说了很了不起的话呢,不过作为学生——”
“武田老师!”
男孩猛的转身,胡想乱想的时候以为自己幻听了,怎么听见你的声音,谁知道一回头正看见你一溜小跑的过来。这才意识到,方才刚教训了几个应该被上一课的小子,现在正毫不意外的“被抓住谈心”。
“武田老师,真的抱歉!”你站定在他身边鞠躬,水色的裙摆顺势漾起来一如涟漪,“不好意思,这孩子又给您添麻烦了。”
这孩子。伏黑忍住没翻白目。
“对不起,是受伏黑同学监护人拜托……是,刚刚联系说有些急事分身乏术,我也正好这个时段没有排课……”
联系。成功要到电话了?怪不得。还真是厉害。
“不会不会,您太客气了。不过,武田老师您可能比我更了解他,惠有这样坚定的人性,我想只是待人接物方式方法习得的过程……”
用了相当分量的措辞,国文老师的嘴啊。
“真不好意思,劳您费心了,今后这孩子也承蒙您多多照拂,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一串接着一串的套话。这就是所谓的“习得过程”?
伏黑垂着眼,再抬头时身边只剩你一个人了。
“晚上一起吃饭哦?”你其他一概没提,只说完笑着拍了拍男孩肩膀便转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