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俱乐部的私人休息室,从来都是客户才享有的。
张诚商议工作的地方,是俱乐部的半公开卡座休息室,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安静地等着客户的传唤。
尤枝坐在张诚的对面,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即便海城的冬天快要过去,可天依旧暗得早,现在才五点多,已经有些昏暗了。
尤枝率先开口说:“张先生,这次访谈的相关问题已经在文件上标注好了,您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再进行调整。”
张诚坐在沙发上,翻看了几页文件:“尤小姐,说实话,你的节目不过才刚刚起步,按理说,我不会接受这样的访谈。”
“但我既然接受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只是不知道,尤小姐能给我什么回报?”
尤枝立刻应:“《千面》还没有在国内上映,节目也会对电影起到一定的宣传……”
“尤小姐,”张诚打断了她,笑容全然没有了在外的儒雅,“电影是另外一回事,我是说,尤小姐能给我什么好处。”
尤枝微微皱眉:“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张诚敲了敲沙发侧:“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潜规则,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该明白这个道理。”
一阵沉默后,他嘲讽地笑笑:“怎么?尤小姐之前能跟谢先生,前段时间又挽着裴导一块出现,不是早就了解了吗?”
谢承礼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去找尤枝,也没有回别墅,而是住在他一手置办的那间三居室中。
他在主卧入睡,在书房办公,有时会自己煎牛排,有时会熬玉米排骨汤。
除了晚上难以入眠外,他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且浑浑噩噩。
谢承礼不止一次地想着,当初总是要他先挂断电话的尤枝,在那天晚上因为另一通来电,毫不犹豫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想着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被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看在眼中,会是如何想她的。
想她当时的处境与心情,以及他那时的自负与混账。
他第一次这样剖析那些过往,肢解着当初的每一件小事。
而后他悲哀地发现,再没有那样一个人,会等着他陪着他,照顾着他的情绪,关心他的身体。
可他却沉溺在过去中,恍惚中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和早就离开的人一起生活。
隐隐约约中,谢承礼知道自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他想要找到接近尤枝的路,看到的却只有层层不见天光的阻碍。
而那些阻碍,还是他亲手垒筑起来的。
这天,谢承礼从公司回来,在楼下看见了程意,他坐在车前,眉头紧皱着问他:“这段时间你一直住在这里?”
谢承礼随意应了一声,直接上了楼。
程意皱着眉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门的瞬间,他刚要说什么,却在看见鞋柜上放着的拖鞋时停了下来。
一大一小的两双拖鞋,上面印着向日葵的图案。
还有客厅的花瓶中的向日葵,沙发上的向日葵抱枕,洗手间成双成对的洗漱用品……
像极了情侣住的房子。
谢承礼却一个人住在这里。
“有事?”谢承礼仿佛没看见他震惊的神情,淡淡地问。
“这段时间没你的消息,来看看,”程意说着,凝眉看着他,“你……没事吧?”
谢承礼的情绪始终没有太大的起伏:“没事。”
程意仍皱着眉头,看着他苍白的眉眼:“你和尤枝,再没联系?”
谢承礼的身子僵硬了几秒钟,视线垂落下来,他沉默了很久,哑声问:“程意,当初尤枝在我身边时,处境是不是挺不好的?”
程意一怔,从没想过谢承礼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是在这时,谢承礼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着孙奥。
谢承礼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李遂那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原本不想接听的,却又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有开口,对方便率先说明了来意:“谢先生,我是孙奥,”孙奥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是优雅的钢琴曲,“您在忙吗?”
谢承礼蹙眉:“有事?”
“是这样的,我今天和客户出来打打球放松一下,您猜我碰见谁了?”孙奥说着,将手机拿远了些。
谢承礼只听见那边远远传来说话声:“……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潜规则,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该明白这个道理……”
而后,听筒中除了钢琴曲一片死寂。
就在谢承礼不耐烦地想要挂断电话时,那边又传来那人的声音:“尤小姐之前能跟谢先生,前段时间又挽着裴导一块出现,不是早就了解了吗。”
谢承礼的身子猛地僵住。
那边的人仍在说着:“在锦市时,尤小姐不知道用什么把戏傍上了谢先生,就是可惜,谢先生从没承认过尤小姐。”
“说好听点,尤小姐是女伴,再说得难听点,和情人啊、床伴啊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来了海城,没想到尤小姐又结识了裴导,手段让人佩服。”
“尤小姐,其他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如今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想要访谈,我可以帮你,但哪有只得到不付出的道理?左右尤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
谢承礼攥着手机的手不觉用力,指尖泛着白,难以克制地轻颤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听见,那些在他面前从来都毕恭毕敬的人,是如何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说尤枝的。
因为他的自负与自私。
他不愿承认的关系,不屑于与那些人的来往,纵容了对她的伤害。
而尤枝又是怎么忍下那些风言风语,留在他身边的呢?
谢承礼不敢去深思。
“谢先生,”孙奥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手机拿在耳边,“您还要继续……”
“地址。”谢承礼平静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声音死寂,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承礼?”程意不解地唤他。
谢承礼如同没有听见一样,房门“碰”的一声用力关上,听着那边报上地址,沙哑地应了一声:“我到之前,不准挂断电话。”
孙奥忙诚惶诚恐地应下,而后听见电话里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引擎的轰鸣声刺耳又急促。
平日要半个小时的车程,这一次不过二十分钟,刺耳的刹车声在俱乐部外响起。
工作人员疑惑地看向门口,看清来人时,忙诚惶诚恐地迎上前来。
西装笔挺的男人如同俊美的神祇,在室内冷色调的灯光中,面无表情地走进俱乐部。
他径自朝着休息区的方向走去,毫无血色的脸庞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直到经过转角,他的脚步顿了下,看向一旁的墙壁。
上面安静地悬置着一支装饰用的铁制高尔夫球杆。
谢承礼平静地上前,将球杆拿在手中,踏着室内安静流淌的钢琴曲,一步、一步地继续前行。
诡异而优雅。
拿着声音听着动静的孙奥看清来人时,后背忍不住升起阵阵寒意,一时之间不敢直视着来人,只转过身小声说:“尤小姐在那间卡座。”
谢承礼看向那边,喉结用力地动了下,眼神漆黑而杂乱。
尤枝听电视台的前辈们说,职场上要想往前走,总要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克服各种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