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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6 / 10)

用你捋,把你自个儿捋明白了就成!”

小通的眼圈也红了:“我觉得我自个儿挺明白的。爹觉得我不明白,就是嫌我没跟你一块儿上房搬瓦呗。我就得跟着爹一道扛着瓦片爬一辈子梯,永远爬在爹下头给您老人家垫着脚,且还得说儿子的腿永远比不上爹快,这才叫明白对吧!”

羊猛大怒,抡拳给了小通几下,下人进来拦,小通肿着半张脸摔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羊猛出了门,在街上打听哪里有房租。他租房有经验,往茶馆等地方一转,即问到没多远的巷子里有几处空房可租。羊猛答应给茶铺老板佣钱,老板亦知道他是甘家的姻亲,十分殷勤地吩咐儿子带羊猛去转看。

羊猛看了几处,相中了不远处花茶巷的一处。是个大宅子隔出的小院,三间厢房洁净敞亮,院子里有单独的厨棚水井和厕房,还有一块空着的小花圃,可以养花栽菜。屋主是个守节多年的寡妇,和茶铺老板家沾亲,夫家姓钟。据茶铺小掌柜说,他这位姨婆人特别贤惠干净,极好相处。左邻右舍也都是老门老户的人家。因一直想找个本分可靠的租客,方才空置到现在。羊猛觉得这里给妻女住相当安全合宜,立刻付了订钱。

他这边拍板,那里小通已得了消息。待羊猛回去,小通拉他到静室哀求:“爹,算儿子求你,别闹了。你这样,儿的脸往那搁!再说桐庐的租金也不便宜,你裤腰带里掖的那几个钱,能撑几个月?”

羊猛道:“能撑几天你爹有数,不用你管!但爹跟你娘、你姐姐老在你这儿住着,脸才没处搁。对了,请少爷发个话,能开恩放爹这老粗进你那后院一回么?爹帮你娘收拾东西。”

小通拦他不住,羊猛的娘子也来劝:“我跟闺女在儿子这住得挺好,吃穿都有人照应,何必给孩子添堵?”

羊猛瞪眼道:“真好?老子憋了这些天了,当老子老了眼花瞧不清?你头顶几时有这么多白头发?你瘦了多少?眼圈都凹了你跟我说好?!”

羊猛娘子道:“我都这岁数了,又认床,这边的饭菜里都搁糖,吃不惯。”

羊猛道:“吃不惯就不吃。院子租上,灶台有,想吃啥做啥!”

小通又高声道:“这里厨子现成的,端上来的饭你不让我娘吃,非得让她自个儿烧是吧。爹你是心疼我娘?娘和姐姐一直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怎么爹你一来,哪都是儿子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就是这么个十恶不赦不忠不孝的东西?爹干脆绑儿子去衙门,告我忤逆得了!”

羊猛紧盯着他:“怎么,你还委屈?你敢说你娘在这院子里,过得是婆婆该有的日子?你当我没瞧见过你家婆子丫鬟看她娘俩的眼神?一背脸,眼一瞟,嘴一撇,还有那些话。我都瞧见听见了,你能不知道?”

小通苦笑:“爹,那都是下人。你不能老计较这个,跟他们置气不体面。”

“下人。”羊猛冷笑,“你现在是上人了是吧?眼睛都不往下瞧了。体面!”

小通急得转圈:“爹你这样说儿子真没法辩解,你还是绑我去衙门吧。”

羊猛硬声道:“你不用怼你爹,你比爹出息,爹怼不过你。你娘千里迢迢,来给你媳妇当老妈子,受白眼闲气,你瞧不见。你岳母那么对你姐姐,让她戴那首饰,从头戴到脚,鞋面上都绣上符,你也瞧不见?那是什么东西?朱砂!辟邪的!辟谁?把你姐姐当什么?!你娘跟你姐为什么来的?是家里吃不上饭了,你爹养活不起她们娘俩了?她们硬来跟你要饭吃的?”

小通定住。

羊猛的娘子擦擦眼角,拦道:“别说了。孩子成天忙里忙外,亲家母也是信得有点迷瞪了,不能太计较。”

羊猛还是盯着小通:“你摸摸自个儿的良心,从你生下来那刻起到而今,你姐姐怎么对你的?爹忙,你娘得做活补贴家用,你姐小小年纪就背着你。你打小爱吃独食,你娘省钱给你姐俩买零嘴,俩人一人一份,你几口就吃完,吃完就哭,一哭你姐就心软,把她的都给你。她嫁了那小王八蛋,天天挨欺负,你这个兄弟不捶那王八羔子一顿帮她出头,还跟她要钱花,你以为爹不知道?现在她心疼你娘,千里迢迢一道过来伺候你媳妇,还得被你岳母作法?”

小通一动不动。羊猛上下看了看他:“爹老了,一辈子没出息,可只要能动一日,你娘和你姐姐,我就能养活。你的娃,是你爹娘的第一个孙子,你娘想在这里照看,我由着她。但她和你姐姐,是我老羊家的女人,怎么着,轮不着你管。今天她们娘俩就得搬出去,我是你老子,我说了算。你,让开。”

他一把抡开小通,让娘子和香芙收拾了东西,离开小通的宅院,如同几年前,他在衙门公堂摔下和离书,拉着闺女回家时一样。

今时今日,在丰乐县的公堂上,这些家里的事,他一句都不好对外说,只仍是硬声道:“俺做了一辈子粗活,俺不是什么上人,可就算弯腰搬瓦,这辈子也只挣挺得直脊梁骨的钱!俺养得活自个儿和老婆孩子,不吃那低三下四的饭!”

“说得好。”谢赋动容赞叹,“那,你怎会去跟散材做同伙?”

“俺不是要帮他敲诈。俺不做这丧尽天良的事!”羊猛抬头,赤红的双眼泛着泪光,“俺真想帮他!”

安顿了娘子和闺女,羊猛又回宝通县做活。桐庐的房租确实贵,他这两年攒下的钱袋子瞬间瘪了许多。

回来前,甘家请他吃了顿饭。屏风内女眷的桌上,甘夫人揉着太阳穴,用外厅恰好能听到的声音幽幽叹息:“亲家母,你们啊……要赁屋子住,怎不提前说一声?满县的吉宅,任你们挑,怎也不问问明白,就住了钟寡妇的房……嗯,钟寡妇是个极贞洁的女子,我一向很佩服她的,年轻的时候那么水灵,守了几十年,硬守成一个小老太太。我对她绝没有任何的不敬。可芙姑娘还年轻……你们也太……唉……我这里刚打算给芙姑娘说个婆家。廖员外春秋正盛,虽娶过三任太太,但其中两位,一个刚过门三个月就死了,另一个也没活满一年,都不算数,可当是只娶过一任,正与芙姑娘相当呢。他跟原配过了二十多年,妾只纳了三个,也说明是个专情的男子。有了年纪,更会疼人。芙姑娘嫁过去,没有大奶奶,偏房就跟正室差不多。我原说,同那边多聊聊再和你提……唉……你们怎么住到钟寡妇家去了?”

羊猛的娘子陪笑:“我们……不敢高攀……”

羊猛在外面不禁握紧了酒盅,他那个长得活像个成了精的鸡蛋的亲家公老甘,眯缝着眼翘起尾指端着酒盅:“亲家,妇人见识不当入男儿耳。来,喝一盅,喝一盅。”

回来的船上,羊猛存了个打算,小通爱他岳父家,就随他去吧。但娘子和闺女不能在那待了。他想把乡里的地卖了,在宝通县买处房子,置块田地,一家人在这边扎根。

宝通县的房价甚高。回来后,工坊接的第一单活计,是给县郊的一个土地庙盖屋顶,土地庙附近恰有一处空房。几间小屋,一个小院,离着路不远,去城里或市集都很方便。

羊猛又打听了一下,这房子还带了几亩田。屋主原是养药草的,发了财,改去买大宅了,想把这处小房子和田地尽快转手,价格十分实惠。如果连屋带田一起买,价钱能再商量低些。

这样机会十分难碰,遇到即是运气,可惜他没这么多钱。

正在这时,散材竟又出现了。

某天,羊猛下了工,绕去摊上买卤味下酒,竟看见散材坐在路边的茶摊上。

他吃了一惊:“咱哥俩真有缘,年前年后都能遇见。”

散材慢吞吞道:“不是遇见,我特意打听了你做活的地方,在这儿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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