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晨曦倾泻入室,一室明亮,沈素感受着照在自己脸上温暖的日光,轻声道:“顾先生……”
顾宇心里发虚,他现在是清醒了,想起自己昨夜如何把沈素弄得死去活来,虽然沈素是他的仇人,但顾宇觉得事已经做了再后悔就可笑了,毕竟他自己也爽得不行。
只是顾宇是来折磨沈素,结果把沈素上了,他一下子又不知道如何去对待沈素这个最痛恨的仇人,所以只能含糊回答沈素的话。
“我在……”
尚不明白顾宇内心开始松动的沈素声音轻飘飘的,胸膛随着浅浅的呼吸起伏:“我死后可以和陈颖埋在一起吗?”沈素认为自己会是和陈颖一样的下场。
已经不打算杀掉沈素的顾宇很迷惑,没理解沈素怎么说起死后的事情。
沈素又道:“可以不拿酒瓶子砸我的头吗?我怕痛……其实我可以像上一次一样跳楼自杀,这样也用不着脏了你的手……”
沈素说话很好听,声音又清润又柔和,顾宇却活似被人从后脑勺上狠狠抽了一棍子,半天活不过来。
沈素认为他是和罗锋手下那些杂碎一样的人。
顾宇涨红了脸,他想要辩解自己没有那么恶毒,话到嘴边又咽下,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把沈素上了。
他从未这般失控。
他黑着脸,心里郁结,又不好朝奄奄一息的沈素发火,闷声道:“我不杀你!昨天是我喝醉了!这是意外!”
意外?沈素眼眸恍惚,喃喃自语:“不是因为我哭了惹你生气才这样的吗?”
这话堵得顾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素眨了眨眼,忽然问顾宇:“你知道莫言这个作家吗?我曾看过他写的一本叫《丰乳肥臀》的禁书。”
沈素很喜欢,读过很多书。
顾宇烦闷地嘟囔:“不知道!”顾宇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完一本书了,能记住的都是老舍鲁迅这些作者的文章。
沈素脸色苍白,虚弱道:“我看着地上的面包突然想起那本书里的乔其莎……”
“乔其莎曾是一名社会地位很高的医生,她在六十年代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成了劳改犯,每天辛苦劳作却只能喝一碗稀粥……”
沈素流着眼泪:“我也尝过饥饿的滋味,我父母死后我进了孤儿院,孤儿院的条件很差,大孩子会抢我的饭吃,我总也吃不饱,饿得抓心挠肝……”
“我受不了那种饥饿,逃了出来,开始流浪,乞食为生,那个时候的人都很穷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有东西施舍给别人,我就向一些抱着孩子的女人乞食,只要把脸弄干净一点,可怜兮兮地喊一声妈妈我饿,我就能吃到一顿饱饭……”
顾宇傻乎乎看着沈素,他的父母都是工人,几乎是七八十年代社会待遇最好的一批人,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沈素那样的饥饿。
沈素曾经是那样的不堪,以至于他无法再说自己的过往,只好继续说乔其莎的故事:“乔其莎……她后来太饿了,一个厨子利用职务之便引诱她,用两个馒头逗着饥饿至极的乔其莎,然后将馒头丢在地上,趁脑子只有食物的乔其莎弯腰去捡馒头吃的时候,厨子从背后侵犯了她……”
顾宇呆了,突然想起自己曾看过这本禁书,不仅沈素说的故事情节他记起来了,连当时将这本书偷偷摸摸塞给他的舍友表情很猥琐地说这本书真他妈黄的画面他都想起来了。
那时年轻的他阅历太浅,没看懂那本书深层次的东西,也觉得这本禁书真黄真暴力,看完三观都要震碎了。
沈素哽咽道:“毕业后我回到平市当公务员,可当公务员还是穷,我连想吃的巧克力都买不起,我……我不愿意忍受饥饿和贫穷,一心想要往上爬,所以罗清说她喜欢我,那一刻她就成了厨子手中的馒头……”
沈素的话颠三倒四,顾宇却奇异地听懂了。
沈素是在认罪,在讲述他曾是个一尘不染的好人,然后因为贪婪而堕落。
罗清代表她能给沈素带来的金钱权势,而那个厨子便是罗锋,罗锋用沈素想要的东西来引诱沈素,人性的贪婪让沈素去捡地上的馒头。
沈素虚弱不堪:“顾先生,我也不想洁白的双手染上鲜血,可我一步错步步错,我哭是因为我知道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即便一切重新来过,即便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因为你说痛苦还在延续……”
痛苦是在延续,在顾宇身上,更在沈素身上。
最后饿疯了的乔其莎因吃太多豆饼撑死了,那些喂牲口吃的豆饼把乔其莎胃撑破了,一个医学院的校花,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那个饥饿的年代为了一个馒头而失身,被几张喂牲口吃的豆饼撑死。
顾宇一时之间心情无比复杂难以言喻,在此之前他一点也不了解沈素,所以他死活想不明白沈素为什么跳楼。
他是痛恨沈素,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易原谅沈素,可他还是忍不住将沈素抱在怀里。
被抱住的沈素越哭越厉害,几乎是嚎啕大哭,发泄自己内心一直以来的不甘与委屈,恐惧与憎恨。
心慌意乱的顾宇抱得沈素更紧了,许久才道:“留在我身边吧,等我原谅你了就放你自由……”
说是让沈素留在身边赎罪,但此夜过后,顾宇彻底改变了对沈素的态度,逐渐沉溺沈素的身体,事事要求得到沈素的回应,得不到还会暴躁抓狂。
沈素有理由相信顾宇也成了一个疯子,因为顾宇乐此不疲地和他上床,甚至意乱情迷时还会诉说爱意,去哪儿都要带上他,总要粘在一起。
这次他又带着沈素开车出去,在车上告诉沈素,出门的目的。
“告诉你一个消息,对于你来说是个好消息,罗锋他死了,有人看见他在异国的街头被人一枪打死!我们现在去参加他的葬礼。”
沈素不可置信破声道:“罗锋死了?!”
顾宇道:“罗清已经确认她父亲的死亡,可惜他死在国外,只能把遗体火化后的骨灰寄回来,不过你也可以在他的骨灰前大声嘲讽,嘲讽那个把你变成这样的东西。”
沈素一怔,眼神有些奇怪:“你不是说过罗锋是你的贵人吗?你不难过吗?”
顾宇不以为意地笑:“我为什么难过?他也是个坏人啊,你不会以为我在监狱里呆了几年就分不清好与坏黑与白?”
顾宇冷笑:“在监狱里他培养我就是为了我出狱后能报复你,重生后他愿意和我合作是我能给他带来金钱和利益!罗锋此人如豺狼,他给别人的东西都是要收取利润的。”
顾宇又道:“当然,除了他的女儿,罗锋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我是他教出来的半个学生,这些年也护住了罗清,使她不被罗锋的仇家碎尸万段,也算两清了。”
顾宇最后总结:“最重要的是,对你来说,罗锋配得上这样一个结局。”
开车的顾宇空出一只手,随意揉了揉沈素的头发,声音低哑:“我应该恨他,我很想知道你在没有遇见罗清前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以前在市委工作的同事说你是一个善良坚定内心柔软充满希望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沈素。我只见过一个伤痕累累破碎的沈素。”
沈素冷淡又厌倦:“你在可怜我吗?我是因为他才面目全非的……”
顾宇沉默了一下,忽然释怀:“不管怎么说,我拥有了你,即便是破碎的你,我可以一片一片将你捡起来拼好。”
他低声道:“见鬼,我又想要你了……”
顾宇改道,将车开进僻静无人的树林,把沈素压到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