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范大老爷和他的几个拥趸,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芬。
眼前的丫头唱念俱佳,一点子破绽也没有,那副可怜的样子,好像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昭贵妃的表妹,进门头一日就被欺负,这消息传出去,范离如何不说,范家其他人是别想在京城呆着了。
范大老爷就算再想说两句,也不敢开口了。
他先前收到的消息,不是这样啊。
不是说这秦五姑娘颇有秦夫人的端方之态么,怎么会使这样促狭的手段?
“糊涂,糊涂!怎么就不能上族谱了?要我说,根本没什么干系的!”四叔公用力咳两下,对着秦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胆小?方才并没人给你定罪,你怎么就把个事给揽到身上去了?”
秦芬战战兢兢应个“是”,小心地瞥了一眼五少奶奶,方才定罪的不就是那位好嫂子,怎么能落下她呢。
五少奶奶对秦芬的目光避之不及,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便被四叔公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小五媳妇也真是的,新妯娌进门,你不想着帮衬托扶持,净说些没来由的昏话做什么?瞧把你这弟媳给吓成什么样了?人家比你小着七八岁,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是,是,都是侄孙媳的错,还请四叔公不要动气。”五少奶奶叫苦不迭,又恨恨地看一眼秦芬。
四叔公虽老,头脑却还清醒,眼瞧连着几件事都是冲着那位娇怯怯的新媳妇,他怎么会不知道有古怪。
他也知道这座宅子里事情不平,然而他终究是个外人,那老三家发达时不曾沾过光,后来落魄了也没踩过,加上老大会做场面情,他终究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只好一直装糊涂。
这时眼瞧着一家子闹了起来,四叔公也懒得去深究,只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都别傻愣着了,做事去!老大去祠堂里点香,老二去把笔墨准备好,小七娘去把供果捧好,都做正事去!”
既是掌家人发了话,也没人再敢生事,各自忙碌起来。
范离猛地转身,看向秦芬,只见方才还哀哀戚戚的姑娘,脸上已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你原来是……”
“嘘,勿要声张,说破不灵。”
秦芬对着范离抿嘴一笑,将左眼轻轻一眨。
当年在秦家,秦淑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比这厉害多了,这些手段,自己承受时心里不是滋味,用在这些小人身上,感觉可是妙得很呢。
有了方才那场官司,大房便安生许多,秦芬的名字,顺顺利利上了族谱。
待从祠堂退出来,范大老爷看也不看三房众人,一路恭维着四叔公往外去。
秦芬还记得方才许下的话,转头吩咐桃香:“去把桂花酱送到门房上,给四叔公带回家。”
四叔公瞧着老迈,耳朵倒灵光,隔着老远还回头来看一眼秦芬:“小七媳妇是个孝顺的,小七要好好待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范离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糊涂,怎么想也不明白自家这娘子,怎么就讨着了四叔公的好。
范大老爷瞥一眼秦芬,一言不发地扶着四叔公走了。
范夫人看着自家的儿媳,几乎是两眼放光,她自家是个没脾性的面团人,便对有主意的人分外佩服。
秦芬感受到了范夫人的注视,转头看了过去,见范夫人眼神中全是善意,知道这位柔弱的妇人并不是那等欺软怕硬的人,便也回个微笑。
大房那头好像铁了心地和三房过不去似的,觑着三房一团和气,又有个婆子蹿了上来:“三夫人,我们夫人身子不爽,起不来办事了,七少奶奶三朝回门的礼,得您自个儿办了。”
范夫人再好性子,终究也不是个糊涂蛋,听了这话,不由得皱眉。
如今走礼都是官中的事,银钱也全是从官中走,大嫂这话,分明是故意使绊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是拒了,那位大嫂倒也不会再将事情推回来,可是办下的礼便要以次充好,这样秦家面上如何过得去?
范夫人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我知道了,这事我自己办就是。”
小两口都知道大房是在使坏, 可是范夫人这长辈都应了大房的话,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五少奶奶方才被四叔公训得满脸羞愤,这时倒缓了过来,上前还对着秦芬笑一笑:
“太太到底是疼七弟妹, 竟要亲自给你办回门礼, 我当年不过是官中循例办的,七弟妹真有福气。”
这样的斗嘴, 秦芬七八岁上才到绛草轩时, 哪日没有个十几次, 这时只当寻常,随口答一句:“能和五嫂做妯娌, 我自然是有福气的。”
秦芬加重了“福气”两个字,话里的讽刺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旁人又挑不出错来,五少奶奶一噎,竟说不出话来。
在几个堂嫂、堂弟妹间, 五少奶奶一向是无往不利的, 她夫君争气,自己又喜欢摆副热情样, 哪里能不受欢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芬这弟妹进门,五少奶奶起初也想过和她大面上处好, 可是想想兄弟俩的恩怨,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看那五弟妹, 也亲近不起来了。
自家夫君十三四岁就去军中摸爬滚打, 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才挣得了五品的官位, 这七弟不过是靠着对皇帝溜须拍马,竟一举做上了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一二年来,范家的光耀,竟全是这七弟的了。
若只这样,那也还罢了,富贵一事,原就是看命里有无的,可是大伯父和大伯母又说些嫡庶有别的话,意思竟是要她把产业交回去!
那些铺子,虽是太太从娘家带来的,可是入范家也有二十来年了,便应当是范家的财产,分给夫君这长子,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五少奶奶把这话对那位素来强势的大伯母一说,那大伯母竟面露难色地躲过话头,还叫她赶紧把管着的那几家铺子账面做平,趁早还回去。
吃到肚子里的肉,哪有吐出的道理!这偌大一座府邸,难道金钱权力就该尽着他们两口子么?
想到这里,五少奶奶心中对秦芬的恨意更重一些,然而她到底是有些心机的,这时不再明着针锋相对,反倒对着秦芬笑一笑:“能得七弟妹做妯娌,也是我的福气。”
范离看也不去看五少奶奶,旁若无人地拉着秦芬,回头便要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范夫人说一句:“母亲,回门那礼,你别办了,我们自己……”
这却是孩子话了,回门礼哪有新婚夫妇自己办的,范夫人正要打断儿子,却听见秦芬开口了。
“夫君所虑有理,太太,回门的礼,还请万勿过奢,依着范家的旧例就成。”
范夫人见儿媳见事如此明白,对小两口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二十年来头一次爽快起来:“我都知道,这事有我操心呢,你们回去歇着就是。”
母亲和妻子齐齐发话,范离便知道,回门礼的事,的确是被大房给推出来了。
范离心里再不乐意,也不能和最重要的两个女子唱反调,闭口不言,将范夫人和秦芬一人扫一眼,回头就走。
一路上他都是闷闷不乐,便将身体离秦芬远远的,可是却还没忘记牵着秦芬的手。
这场景给大房的奴婢瞧见,立刻当成大事报了上去。
大夫人似模似样地绑了块抹额,却没躺在床上歇息,而是坐在窗下看账本。
听了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