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退下手环,递给区可然。区可然便沉默地找柜子,开柜子,替对方取出衣服。
季明气若游丝地说:“我还有个包落在训练场里,麻烦区老师帮我拿一下。”
“知道了,你等着。”
区可然转身走出更衣室,季明立马坐直了身子,活动着为扮演伤残人士而僵化了肩颈,然后赶在区可然折返之前,“虚弱”地往墙上一歪,再次端出那副随时要嗝屁的架势。
区可然把自己和季明的包都背了回来,坐在季明身边,沉声说:“快换衣服吧,换好我陪你去医院。”
季明“虚弱”地望着区可然,欲言又止。
区可然:“别想让我帮你换,不可能!要么别换了,就这么走吧。”
“狠心啊……”季明说着,慢悠悠地拉开背包,翻出保温杯,又慢悠悠地拧开杯盖。
“喝吗?”季明问。
区可然瞟了眼递到眼皮底下的保温杯:“不喝,我有水。”
季明又悻悻然把手收回,区可然的眼神却跟着对方的手而移动,犹豫片刻,问:
“你的手,好了吗?”
季明叹了口气,说:“好了。”又低声补了一句:“也不太好。”
区可然心跳突地乱了一拍,不太好……是在说他这一个月过得不太好吗?是因为我吗?
季明幽幽地补充:“命根子疼,不太好。”
区可然嘴角抽搐:……
季明:“我不会被你踢废了吧?你可得对我负责。”
区可然一脸黑线:……
季明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区可然肩膀的方向微微倒去,在区可然开口制止之前抢先说:“别动,借我靠一下,就一下。”
区可然感觉到自己右肩微微下沉,是季明的头靠了过来。他本能地绷直了背,提防着季明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但季明什么也没有做,就这么安静地靠着,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呼吸和缓。
时间好像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慢了下来。
颈侧被季明的发顶扫到,微微发痒,但区可然觉得这发丝不是挠在脖子上,而是挠在心尖上,有点难耐,又有点舒服。
区可然很想偏头看看肩上的季明,但只要一转动角度,面颊就有可能会贴到对方的额头,于是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得很轻很缓,生怕吵醒肩上的睡美人似的。
他想让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哪怕是季明就这样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睡一整夜,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但季明只靠了分钟,便直起了身,微笑着说:“我好多了,谢谢你。”
区可然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讷讷道:“就好了?这么快?”
季明眼里黠光闪烁:“怎么?区老师希望我一直这么靠着?”
区可然一怔,意识到自己不留神吐露了真心话,忙闭上了嘴。
季明笑着站起,背也不弓了,声音也不虚了:“哎……看来以后对战区老师可得悠着点儿啊,这要是打废了,可就讨不到老婆咯。”
季明把东西一股脑儿塞进背包,衣服也懒得换了,背包往肩上一甩,双手插兜昂首阔步地往外走去。
区可然愣了愣,亦步亦趋地跟到拳馆门口才叫住对方:
“季明!”
季明顿住脚,转过身,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
区可然心凉了小半截,犹犹豫豫地问道:“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季明:“当然不用,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谢谢区老师关心。”
看来是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区可然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似乎应该为对方身体无恙而庆幸,又似乎在为找不到继续陪伴的借口而失落。他勉强笑了笑,说:“那好吧,那就再见了。”
季明挥了挥手,利落地转身,朝街边停靠着的一辆红色轿跑走去。
区可然凝神望去,驾驶座上戴着口罩鸭舌帽女人正在朝自己招手。
“嗨,区老师!”
听声音,原来是林芮儿。
一颗心骤然落入了谷底,区可然僵笑着朝林芮儿打了声招呼,听着发动机低沉的咆哮,目送着季明与林芮儿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诚然,林芮儿是很喜欢季明的。但比起男人,她更喜欢实实在在的、握在自己手心里的钱和地位。
嘉年华那晚,她亲眼目睹了一贯冷静自持的季明,是如何为了某人化身为暴力狂之后,她就很清醒地认识到——她比不过区可然。既如此,又何必在季明身上浪费时间呢?
林芮儿很识时务,第一时间退出了这场无果单恋,转头就跟季明统一了战线,心甘情愿成为季明的助攻。
林芮儿在驾车的空隙瞟了一眼副驾驶,半生气半开玩笑:“季明啊季明,真有你的,拿我当枪使,玩钓鱼是吧?”
季明:“没办法,小乌龟不开窍,普通人又根本刺激不了他,不得不请林芮儿这样的大美女亲自出马。”
林芮儿讪笑:“当心玩儿脱了。”
季明自负地轻哼一声:“谢谢您。不劳林大明星操心。”
回到自家的超级大平层,季明径直穿过客厅,驻足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鼻尖还留有区可然身上的气息,腰上还有对方搂抱过的余温。
联想起不久前,他与区可然在这面落地窗前做过的事,后者明显不知道这窗玻璃是单向透明的,被摁在玻璃上的时候,吓得不轻,抗拒得不行。
不过,最后还不是被肏到高潮迭起。
季明不自觉地笑了,手指轻轻落在早已被保姆擦洗得洁净如新的玻璃上,仿佛还能触及区可然留下的体温。
仅仅是回忆,已经让他硬得难受,更遑论今晚还跟区可然贴身肉搏,还被区可然搂抱过,可想而知当时的季明忍耐得有多煎熬。
但季明不会再对区可然用霸王硬上弓那一套了,哪怕一天想着区可然手冲两次,他也绝不会重蹈覆辙。
经过一个月的深思熟虑,季明彻底想明白一个道理——区可然最是吃软不吃硬,硬闯是闯不进这个人心里的,除非让他主动打开心扉。
当然,必要的时候,可以小小地激发一下对方的危机意识,就像今晚这样——先撩后放,再坐上情敌的车离开,简直完美。
原本一切都按照季明的预料在发展,除了区可然误打误撞进了x-base酒吧这个小意外。
没在落地窗前回忆多久,季明就收到了某个固定号码发来的消息:
「季总,区先生进了一家酒吧。」附图照片是x-base的正门。
季明眯着眼思忖片刻,x-base,翟子浪的产业。
「知道了,盯紧一点,不容有差。」
季明舒展了一晚上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
江滩,每一个夜晚都灯火通明。
沿江步行街宽阔而平坦,遛娃的靓妈,遛狗的铲屎官,退休的老干部,甜蜜依偎的小情侣,甚至是落魄的流浪汉,都能在江滩上吹着免费的晚风,惬意而行。
但区可然跑到这里除了吹风,还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在这里,他可以隔江遥望滨江壹号。
滨江壹号顶层,便是季明的家。
以前区可然不知道那里住着谁,在江滩行色匆匆地往来无数次,也没曾朝那片富人区望上一眼。但这一个月里,他自己都记不得多少次驻足江堤,眺望彼岸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