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接着说:“今晚的流星好像格外多些。”
琉兹偏过头,终于换了个姿势。她看着卡辛的侧脸,那温润的轮廓在星光的铺洒下有种不亚于夜空本身的美。她看着卡辛的眼睛,抑或是在看他眼中的星空。
“你也经常看星星吗?”琉兹忽然问道,语气已轻柔许多。
“从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会看。”卡辛答道,注视着夜空的双眼没有一丝游移。
琉兹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也回过头继续望向星空。她的心里似乎突然弥漫起一股莫名的忧伤情绪。她知道,他曾度过怎样的一段岁月,那漫长的时光中写满了孤独与痛苦。还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此时,他和她都已不再孤单。
又一颗流星倏忽划过夜空,在深蓝色的幕布上牵出一条银色的亮线,又转瞬即逝。
琉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现出些许兴奋的光彩来,她说:
“卡辛,你想看飞机吗?”
卡辛愣了愣:“飞机……?”一度失忆的机器人将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重复了一遍。
琉兹有些恍然,眨了眨眼说道:“啊,过去还是很常见的,现在几乎看不到了。是一种能在天上飞的大型机器,机身上有灯,飞过夜空的时候一闪一闪的,在地面上看去,有点像慢了好多的流星。”
她敏感而小心地没有直接说出“毁灭”二字,这个词汇相当于世界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时间节点,她知道毁灭是经谁之手带来的,她不想让他再忆起那些。
卡辛明白过来,他也能察觉出对方这种细微的体贴。他点点头道:“嗯,我想起来了,现在确实很少见。”
琉兹接着说:“我还听人说过,更早以前,飞机几乎漫天都是,而流星却很稀有。那时的人类给流星赋予了一种珍贵的希冀,说是看到流星时就要立马许愿,愿望终能实现。”
卡辛听后微微笑道:“听起来确实是人类会做的事。这么说,我们已经错过好多愿望了。”
看到他笑了,琉兹也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现在流星天天都有,倒是不稀罕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多注意一下,要是哪天看到了难得一见的飞机,就对着飞机许愿如何?”
卡辛再次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相接了。
她的眼神是如此澄澈而真挚,写满了孩子般的期许,卡辛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被无形的手揪紧了。他很清楚,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能够等待飞机出现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毁灭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将这美好平静的日常毫不容情地斩断。
只是,他们都心照不宣,专注于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默契地不去点破。
卡辛觉得自己有无数个愿望,又好像只有一个。
他轻轻牵动唇角,笑着说:“好,见到飞机就许愿,我希望——”
琉兹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别啊,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
卡辛伸出手缓缓握住她的手,双眼流露出温暖的笑意,点了点头。即便那笑意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哀伤。
“真想快些见到飞机啊……”琉兹也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我希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永远停驻在这段美好得不似真实的日子。
罪人如我,竟然也能获得这种眷顾,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漫天流星都能听到我的奢望。
卡辛将愿望深埋心底,缓缓阖上双眼。透过漆黑的眼帘,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光彩夺目的星河间,有一架不起眼的飞机,如夜空中独一无二的慢速流星一般,悠然航行而过。
夜空温柔地拥抱着这片空旷辽阔的大地,也拥抱着地上的相爱之人。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约翰不自觉地把破烂风衣的领口又拉紧了一点,虽然此时并没有刮风。
只有雪,轻飘飘的鹅毛大雪,在没有外力阻碍的情况下,静默而垂直地降落着。
纯净的白色覆盖了干涸的大地,覆盖了光秃秃的岩石丘陵,仿佛也盖住了约翰的心。
“这真的是春天吗……”
自今早开始,约翰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地发问,虽然这种抱怨一般的疑问并不会对眼下的情况有任何改善。
自从毁灭降临之后,全世界的气候环境也发生了异变,四季的变迁不再界限分明,更遑论愈加恶化的地表状况。
可是即便如此,春天的到来依然有迹可循。
至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气温也开始缓慢回暖,有些顽强的植物甚至开始发芽。
直到今天。
大雪来得如此突然,把大家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约翰无暇顾及那些仅存的可怜绿植是否会被这场大雪扼杀,他现在只希望能赶快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躲避藏身的地方。
这种天气对他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那些天杀的机器人也不会在这种天气出来“猎食”了。
是的,约翰就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数量极为稀少的根正苗红的人类之一。
而那些该死的机器人,明明受毁灭的影响最重,却感觉还是满坑满谷遍地都是,晃荡着它们布满锈蚀、废铜烂铁一般的身躯,吱吱嘎嘎地用电子音叫嚷着逃避现实的语句,如幽灵一般游荡在大地上。
我们人类当初还是受害者呢,冤有头债有主,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相安无事不好吗,没事就来找我们的麻烦干啥呢。
约翰任由大雪扑簌簌落在地上和身上的声音传入耳膜,在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麻木地毫无表情。
这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却仍然能看出英挺的轮廓。生存的欲望在这张脸上刻下坚毅的痕迹,紧闭的嘴角显示出这个男人天生的刚强。
在这个世界上,非生即死,既然选择活着,那眼前的路就只有一条。
活下去。
“啊嚏!”约翰突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这个高壮的中年男人伸出手像个莽撞的孩子一样胡乱抹了一把鼻涕,然后在猛吸鼻子的窘迫之中忽然注意到东北方向好像有一处山洞。
约翰喜出望外,终于有地方能躲躲这莫名其妙的大雪了。
他不禁把衣服又裹紧了些,搓了搓手,加快脚步向山洞口走去。
嶙峋的岩石丘陵无法被轻柔的雪片完全填满,显出黑白相间的斑驳颜色,视野当中则是那漆黑幽深的洞口。约翰颤颤巍巍地迈步进去,发现里面的空间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宽敞一些,就是非常昏暗,完全不知道有多深。
“还是先点个火吧……”约翰一边不自觉地嘟囔着,一边放下了背着的陈旧帆布包,在里头翻腾半天,掏出了一个燃气灯*注。
光明对人类是必须的,尤其是在人类的夜视能力基本为零的情况下。
打开旋钮,燃气灯开始释放蓝色的火焰,毕毕剥剥的焰响将这个空间衬托地愈发静寂,一时间仿佛只有这燃烧的声响,和外面大雪飘落的声音。
约翰小心翼翼地端着并没有多明亮的燃气灯,找了块看起来稍微平整些的地面,把灯放到脚边,又从包里翻出一个仿佛许久都没洗的黢黑坐垫扔在地上,然后慢悠悠地坐了下去,伴随着一声纾解的长叹,好像一个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温暖家园的旅人一般。
能有这样一处地方,对末世旅人来说确实是难得的恩赐。好在天气并非酷寒,在这里歇息一下,等雪稍停了,就再度踏上没有终点的旅途罢。
在燃气灯微弱的光亮照射下,约翰也渐渐适应了山洞里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