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就收到了温二的讯息。
温二一身医护装掺在一眾人员间,一派自然地打电话:『您太狠了,都进手术室了。』
温徇靠上座椅:「救得回来吗?」
『这边说有一定风险,可能会中风。您还要救他吗?』
「废话。」温徇语态斯文:「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要死死不了的,不让他看他林家天下怎么亡的怎么好意思?就算他想一头撞死,也给我绑好了。」
温二轻笑,语中有数不清的愉悦:『知道了,就听您的,往死里整。』
电话掛断,温徇脸上笑容消失。
他看着手机萤幕发了下呆,才驱车回旅店。
『商业巨头林映和正式倒台!產业尽数被军方封锁,恐再难登业界顶峰!』
『中城区惊陷商业危机?!专家:风暴恐扩及全国!』
──忠诚报社
军监内,林映煋坐在那百无聊赖的啃着脆掉的乾粮。
守门人对他放出异样眼光,大概是觉得这人死到临头终于疯了,连放久的军粮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事实上林映煋只是真的饿了。
前几次送来的饭,那菜跟米粒顏色一看就放过很久了,他连下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拜託守门的给自己换个还能看的军粮吃。
然而正啃着粮,周围的灯光突然灭了下去,牢门附近,两下人体倒地的闷响回盪在寂寥的牢狱间。
林映煋一愣,警惕地退至墙边抓紧栓住自己的锁链,必要时还能绞人。
可人声透过牢门窗口,压低道:「林总!我来救您了!」
喔,自己人,不是父亲的,是他自己的人。
林映煋重新抓起混乱中丢回盘里的乾粮又啃起来:「不用,我在这待得挺好。」
那人一路连闯好几道关卡才过来,见到自家总裁这副自甘堕落的模样都快急疯了:「您快出来吧!留得青山在!再待下去就要死了!」
「嘖,咒我呢?我都不怕你怕甚么?」
「可是林总……!」
「你以为军监是你这么容易就能闯进来的?」
「我可是辛苦……啊?」
林映煋听他整个人都迷茫了,在用来包乾粮的纸条压了几笔捲成一管,叼在嘴边伸长脖子往窗口一递,等对方接过后低声补述:「小心别把划痕压坏了,你带着这个给小妈,小妈知道怎么做,出去守卫想看就给他们看,没人会拦你。」
「这……」那人还是有些犹豫。
「放心,老话不是说吗?爬的越高,摔的越重。」林映煋眼中满是自信:「同样,蹲得越低,跳的越高。」
……
旅店里,朱掣正在刷手机。
门锁响动,他瞄了进门的人一眼,视线又摆回萤幕上那条显眼的头条标粗:「都结束了吗?」
温徇从后面揽上他的肩,柔声道:「甚么?」
「你的仇。」
温徇微顿,紧紧埋上他的肩窝,低应一声。
朱掣刷掉那则新闻,后仰靠上对方肩膀,声音沉沉落在耳边:「上次你说完我思考了下──张大迅是林映和的走狗,那么他害你母亲的事就不会是擅作主张,不然他担不起谋害干部夫人的名头。所以你找上林映和的原因,我大概可以猜出来;至于路翔,他曾是你父亲的下属,却没被战火波及,更没被你们归类在温家遗孤里,而是成了仇人,结合他之前在圣地好好风光了一把,我猜你父亲在战场上的死跟他脱不了关係。」
温徇没有说话,闔上眼静静听着,在他颈间贪了一大口温暖的体香。
「那你叔叔和首领呢?」朱掣不经意问道,视线却紧盯在温徇脸上:「这两个都是距离你最近的人,却到现在都还没出事?」
温徇掀起眼帘,眼底隐隐泛出令人不安的黑光,细密的睫毛轻柔扫过脖梗,带起一些痒意。
朱掣偏头托起他的下巴不让他贴着,投出认真询问的眼神。
温徇歛眸正色:「当初侥倖回来的人给了我爸上阵前的遗书,他其中一个遗愿就是照顾好叔叔一家,后来我也查实叔叔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所以即便他在我落魄时使过很多拌子,我最多给他点教训,也不会真把他往死里逼。」
「那首领才是最后做出决策的人。你不恨?温家不恨?」
「现在这宅子就是首领从叔叔手里保下来的,还有将军的位置也是他给我的。他给了我这么多,我谢他都来不及,恨他做甚么?」
朱掣默然,低头看向已然全黑的萤幕,指腹在刷开页面的按键上蹭了下。
「你有没有想过,你报仇时把人得罪光了,他们之所以不动你,是因为你听的是首领的话。要是没了首领,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不会的。」
「温徇,我之前没跟你开玩笑。」朱掣蹙眉:「我是真的怕死。」
「别担心,不会的……」
一寸湿润贴上唇角,在颊边低声呢喃。
朱掣神色微动,转身揽住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行政中心,首领办公室。
一推门,全是奇异又呛鼻的菸味。
带着点放纵,和步步沦陷的糊涂。
老秘书姜驰转身从办公室出来,微微用手里的公文挡住口鼻,好不容易出来才忍不住抚着胸口轻咳,试图咳掉那些令人失神的气味。
「姜叔,婶烤了很多海绵蛋糕,让您去吃。」温徇在门边久候多时,见状笑咪咪地将手里信封递了出去:「您要是再不去,您那份可就要被抢光了。」
姜驰一手交出首领刚批下的公文,一手接过那封白净的家书。
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跡,姜驰最喜欢这双写字的手烤的海绵蛋糕,既温暖又柔软,而他们的儿子从小承袭母亲的手艺,也成了温家的厨师。
在姜驰都还没意识到时,他的儿子已经给自己决定了未来。
也同时决定了他的未来。
「好。」姜驰的皱纹在眼角挤出把持有度的笑意,大步从温徇身边掠过。
曾经他以为,这个孩子会是新的寄託,以为他可以压住那些躁动的馀孽。
但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别人家的狼崽子,终究是养不熟的。
温徇步入微掩的门内,强烈菸味从薄雾繚绕的桌后飘出,呛进鼻噎灼得肺疼。
办公桌后,沉进在虚幻中的双眼盯着他呆滞片刻,突然扬唇,带着半似疯癲的目光,就着菸灰缸差不多的位置辗灭菸头,着急之下又在檜木的办公桌上烫出了几个黑洞,然后张臂摇摇晃晃朝温徇小跑过来。
「阿徇回来啦!」他一把抱住温徇,喜不自胜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愧是我们神国的蔷薇!可真是给我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