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风挟带着夏日临来的躁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池面微波轻荡。
可这头的公园小径,俩人却像被笼了一罩大玻璃墙,气息沉闷得异常。
「你就别丧了,不就是出国吗?又不是不回来了!」
一整个下午,小姑娘不知在自己跟前重复说了多少遍,又费了好大的劲把他拖出了门,可他却一路低着头,面色是难以掩饰的空落。
俩人并肩走了好久,直到踏上路面最后一块方砖,男孩终于缓缓顿住了脚步,出口的话音透着满满的不确定。
「??我走了,你会等我回来吗?」
「当然了!」
随他一同停了下来,女孩毫无犹豫地应道,一张小脸笑盈盈的,「我会一直等你的。」
篤定的话音入了耳,黑眸立刻缀起了一丝光线,未料他才方昂起头,她又忽地拉过他的手,紧紧地与她的扣在了一起。
将相扣的两个掌心于空中晃了晃,她笑盯着他愣神的面容,「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还拉勾了呢!」
「我一定一定会等你的!」
女孩子的笑顏刻在眼底,他本松垮一片的内心,瞬间就充盈了坚定。
可正当他微微扬起唇角,又柔着眉目想和她说些什么时??那紧着掌心的小手,却毫无预兆地松了开。
他一怔,还没反应上来,俩人之间的石子路就赫然裂了条巨大的缝,然后在下个剎那,方才还站在眼前笑得灿烂的女孩,就已然退至距自已好远好远的数尺之外。
诧异地张着唇瓣,犹如一盆凉水自头顶浇了下来,他浑身冰凉个彻底。
僵着身躯,他愣在原地错愕地望着她,连她的名字都因一切太过突然,只能生生卡在了喉腔之中。
良久,他终是僵着面色开口:「??夏昀?」
尾音落下的瞬间,有股巨大的恐惧猛然涌入了胸肺。乾涩地咽了口气,他朝她消失的彼端伸出了手,嗓音染了明显的无措,「夏??」
「——夏昀?」
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呼吸紊乱得厉害,男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倦惫的瞳面有些朦胧,似乎有什么在眼前虚晃着。
直到呼吸渐趋平顺,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和水晶灯映入眼底,他呆了许久,才终缓缓地扭过头,看向了身侧。
只见一身睡衣的女人背着自己,眸子恬静地闔着,睡得正深。
??梦?
眼睫颤了颤,直到完整意识到这个事实,眼底的紧迫才终于稍微松懈,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胸口是无限涌入的庆幸和后怕,没有顾上她依然沉睡着,他轻轻侧过身,伸手就环住了她的腰间。
而女人被他这么一抱,驀地自梦中被扰了醒,小脸皱了几分,迷迷糊糊地摸去他覆在腰间的手。
「??早上了?」
「还没。」他轻应,吻了吻她的后颈,「继续睡吧。」
含糊嗯了声,她闭着眼又想继续睡去,可感受着腰际愈发加重的箍劲,她终究还是清醒了大半。背着身蜷在他的怀里,她低声问道:「??怎么啦?」
闻声,后头的人静了会儿,贪恋般地往她的颈窝又蹭了蹭,低嗓有些哑碎,「我梦到小时候的你了。」
「??小时候的我?」
「嗯。」闵弦应道,眼底染了几分晦暗,「梦到和你遇见、认识、熟悉??」
后话微顿,他梗了梗喉腔,「最后分离。」
立刻就听出他反常的语调,穆夏昀实实一愣,没有分秒的踌躇,转过身就面向了他。
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男人正侧着脸,有些凌乱的黑色碎发轻微地扫过眼皮,一双低垂的眸子隐约透着湿润,「??好像因为过了太久,现在又太幸福了。」
「现在梦到那段日子,没想到会那么痛苦。」
闔上了眼,顾不及她讶异的神色,他把额头磕在了她的锁骨,低声囁嚅:「夏昀??」
「我在美国的那时候,很想你。」
闻他骤然的一席话,穆夏昀有点愣,可瞧他这般蹭着自己的颈窝,她轻抿下唇,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又将下巴搁在了他的头顶。
敛着眼,她柔声道:「我知道啊。」
岂知此话一落,怀里的男人却顿了下。轻轻挣脱了她的胳膊,他抬眼迎上她的目光,平淡的嗓音捻着丝执拗,又像是委屈,「??你不知道。」
他说着,一双黑瞳古井无波,却暗藏着盛大的浪潮。
「我很想你,每一天都是。」
一片昏黑寂然的卧室里,与他过分认真的双眸直对着,她不禁又怔了。待墙上的鐘錶无声地兜了半圈,她才不加思索地吐出一句:「你以后不用想我了。」
伸手摸去他的脸颊,她朝他凑近了些,眼角微弯,瞳面淌着笑意,「我就在这。」
「我永远都不会走了。」
闻言,男人静了会儿,抬手覆在了她的手背,「真的吗?」
一笑,「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你拿什么发誓?」
「??」
盯着眼前漠然的面容,只觉俩人之间的气氛忽地急转直下,穆夏昀简直无语,「什么拿什么发誓?你是小孩子吗?」
沉默片刻,他微微瞇起眼,「你不敢发誓吗?」
被他回得哑口无言,她瞠目结舌地和他大眼瞪小眼,片晌后无奈地长叹一声,没有多加思考就说:「拿我俩之间的爱情发誓行了吧!」
「来吧。」拍了拍他搁在腰上的手背,努着嘴把手伸到了他的眼前,「拉个勾上个吊,一百年不许变的那种。」
闻言,看着她的小拇指忖了片晌,闵弦严肃回绝,「不行。」
「这太抽象了,不保险。」
一脸懵逼,「??什、什么保险?」
「我们还是赶紧生个孩子吧。」朝面前的女人说道,他满目的认真,「有个孩子,你这辈子就没可能再离开我了。」
「?????」她差点没滚下床去。
见这货环着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她迅速整好了卡机的脑袋,在心里道下震天的怒吼??
我去!这货又在耍流氓了是吧!?
咬了咬牙,穆夏昀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就准备睡起她的回笼觉,「大半夜的,生什么孩子!」
「我要睡??」话才说到一半,怎料连眼都还没闭起,她的腰又被人一揽,翻身就给带了去。
瞪大了眼,一脸懵圈地看着把自己摁在怀里的男人,她呆了片晌皱起眉头,忿忿张口:「闵??」
被堵着嘴巴,身子僵了剎那,她无助地掐了掐床被。
明明这让人闭嘴的招式是她发想的,怎么每一次都是这男人实战演练啊?还压根儿不给人心理准备的那种!
胸口腾着火气,可她力大不过他,终究只能耐着睡意闭上了双眼,暗自在心里狠狠腹诽。
臭流氓!
——〈番外ii:一百年不许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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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闵弦和夏昀小时相遇相识的过程在正文多是匆匆带过,所以这篇儿时番外其实想写很久了!
甚至在20年就开了文档,结果到今天才填完(真的世界第一拖:)感谢大家的1500珍珠让我有动力完成它qaq
这边来简单聊聊本篇番外的彩蛋——夏昀送给闵弦妈妈的编织绳。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海夏在小时曾